Niky

一个咕咕咕了一年的合志稿，放出来纪念一下一周年（？？？？）
一年多前的文笔和思维ooc肯定有将就吃叭（）

  “咔啦。”
  睡梦中的张佳乐翻了个身。
  “唰啦。”
  “谁啊……”
  “唰啦，唰啦。”
  “烦死人了！”
  青年不耐烦地咂嘴，终于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没约定的不见你们不知道吗？！”
  “唰啦，唰啦，唰啦啦！”
  恼人的声音响得更激烈了一些，听起来很是焦急。张佳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他今晚为了打游戏熬到了快两点，这才睡了没半个小时，就被门外的声音硬生生吵了起来，现在脑子里就像一团浆糊，几乎没法思考。偏偏今天这个不速之客还执着得紧，闹了这么大半天没人回应也不肯放弃。要是平常那些访客，拍几下门发现没动静就回去了，哪像这个，一点都不识时务。
  不过这么大半夜的，上门的应该都是有急事的吧？姑且还是出去看看好了。
  他们真应该给我颁一个劳模奖的。张佳乐又打了个呵欠。
  “唰啦！”
  “来了来了！”
  张佳乐一边应着，一边慢吞吞地把门拉开。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冻得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天寒地冻的……他一边抱怨着，一边搓了搓手臂。
  “……”
  “哪位？”张佳乐缩在门后面，只探出个头来。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铺了满地。在这种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会有怎样的妖怪来拜访呢？张佳乐不着边际地想着。是雪女吗？还是白粉姥姥？她们找我又要干什么呢？雪女真的有传说中那么漂亮吗？
  “唰啦！唰啦唰啦！”
  “哪位？”张佳乐的脑子总算开始勉强运转，“不回答的话，我就关门了？”
  然而门外的来客依然咔啦咔啦地吵闹着，并没有说话。
  哎，人善被妖欺。张佳乐拉了拉单薄的外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从小就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被称之为“妖怪”的生物。虽然大多数的妖怪们都没有恶意，但也不排除有讨厌人类的妖怪。特别是自己能看见妖怪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上门挑事的妖怪也越来越多，对此烦不胜烦的张佳乐只好去找擅长结界的朋友给设了一道禁制，把绝大多数的不怀好意的妖怪都挡特回去，但这一举措也把少数真的有事相求的妖怪拒之门外了。为此，张佳乐还特地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设立预约制，要帮忙的妖怪白天先把拜访的请求写在叶子上放入一旁悬挂的信箱中，再由张佳乐所属的百花寮统一安排时间通知面谈。这样不仅方便了妖怪们，也让张佳乐轻松不少。
  但这样也让一些锲而不舍地来找麻烦的妖怪见到了契机，他们也会学着其他妖怪那样，端端正正地写下拜贴，然后等到张佳乐出来的时候就痛下杀手。
  最开始张佳乐不设防，还被他们打伤过好几次，最凶险的那次差点儿整条手臂都被咬了下来，去医院缝了三十几针才勉强保住。负责给他筛选妖怪的邹远哭得稀里哗啦了，哄了好久才停住。幸运的是那次没有伤到重要的经脉，只要静养几个月就可以恢复了。
  “唰啦，唰啦。”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就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他出来的匆忙，没带平常用的防御器具，心下不免有着焦躁。张佳乐咬破了食指，迅速地在掌心画了一个符，才感觉有底气了些:“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唰啦！”
  布料拖动的声音又变大了一些，感觉更近了，几乎已经贴到了张佳乐的脚下。
  感觉不到杀气。但张佳乐还是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
  大门已开，禁制已破，并且很明显现下的情况并不允许他重开禁制――开玩笑，虽然重新布制只需要几秒钟，但万一他画阵的时候那只妖怪突然开始攻击，那他绝对要完蛋。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那不知是敌是友的妖怪，并且无数次地在内心吐槽自己老是不长记性。
  “……请问，是百花缭乱大人的住所吗？”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很抱歉打扰了，您可以帮我把这个东西弄下来吗？我听沿途的妖怪说您可以帮助我……”
  “啊？啊，可以啊。”原本精神紧绷的张佳乐一下子还没反应来，顺口就答应了。
  “谢谢。”来人礼貌地朝他道谢。
  啊，睡眠不足果然会让人智商下降……虽然不觉得这个妖怪可以威胁自己，但张佳乐还是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取东西这种事，是能乱答应的吗？万一要没取下来，对方生气了，那又得是一场大战。
  不过听起来似乎是个好妖怪……？但在没有完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张佳乐并不打算轻易跨出遮蔽物:“你在哪里？我看不到。”
  “我的皮毛是白色的，眼睛蒙着一个白色带子。”小妖怪软软地说，“抱歉，因为我看不到，所以是跟着您的味道过来的，我也不太清楚您具体的方位……这边吗？”
  张佳乐四处张望:“没有啊？”
  “这儿，在您脚下。”
  ？！
  张佳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向脚下望去，果然看见了这位不速之客。
  不请自来的妖怪有着如同雪一般洁白的皮毛，再加上蒙住了双眼的白色绸带，除了鼻尖的一点黑色，几乎和周围的背景融为一体，也难怪张佳乐刚找不着他。
“你是……雪狐？”饶是张佳乐这种见过身经百妖的人，也准时被它的模样惊艳了一把。
  “您知道呀？”小狐狸摇着尾巴，继续用他软软糯糯的嗓音说，“外面有点冷，我们可以进去谈吗？”
  当然可以！！！啊啊啊啊啊啊活的雪狐啊！！！绒毛！！！！软乎乎！！！！哦哦哦哦哦哦哦！！
  身为毛绒控的张佳乐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去蹂躏小狐狸的手了，但他残存的理智暂时还不允许他这么做:“快进来吧，外面冷。”
  “谢谢。”小雪狐犹豫了一下，即使只有一瞬，还是被张佳乐发现了。
  “是脚冻僵了吗？”张佳乐抱起小雪狐，轻飘飘的一只揣在怀里，几乎感受不到它的重量。
  “啊……没事的，只是我眼睛看不见。”雪狐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有点儿不适应。”
  张佳乐抱着小雪狐，内心突然涌起一股非常奇妙的感觉，不过这个感觉转瞬即逝，还没等张佳乐意识到，它就已经消失了。
  大概是错觉吧。张佳乐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性格偏向直率的，甚至有时非常癫狂的人，张佳乐绝对不是求助的最佳人选，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接活儿全凭心情，有些倒霉的妖怪甚至递了好几年的拜贴才得以见上一面。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张佳乐一手抱着雪狐，一手掩住嘴打了个呵欠。不过还好这次没有偷懒，不然怎么见得到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啊啊啊啊好想养起来天天摸啊啊！
  “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雪狐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语气听起来十分沮丧。
  糟糕，没想到小家伙心思还挺细腻的。张佳乐连忙岔开话题:“没事啊，说起来，蒙住你眼睛的带子不像一般的妖物啊。”
  “……是的。”
  察觉到雪狐突然低落下去的情绪，张佳乐识相地闭上了嘴。他随手从沙发上抽了个抱枕给小狐狸垫着，自己则大大咧咧地扑在了沙发里，张嘴又是一个大大的呵欠。
  “那个……百花缭乱大人？”小狐狸的声音在房间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嗯……嗯？”张佳乐含糊地回答道。
  好困。
  回到了温暖的房间，刚才被寒风赶走的睡意顿时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瞬间就席卷了全身。
  自从他五岁的时候觉醒了能力，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坠入梦乡。
  人类的世界是嘈杂的，妖怪的世界也是嘈杂的。无数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大的小的的妖怪在夜晚全都活跃了起来，叽叽喳喳地说着私密话。
  可是雪狐在身边的时候，那些声音突然就消失了，如同北风席卷后的旷野，寂静得可怕。
  “百花缭乱大人？”
  “呼呼……”
  回应他的只有青年平稳的呼吸声。
  睡着了吗？雪狐摇了摇尾巴，轻巧地从从桌子上跃下。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了张佳乐的身旁，团了团尾巴窝了进去。一团软乎乎暖融融的团子卧在一旁，张佳乐很顺手地就把小雪狐揽进了怀里，还蹭了柔软的皮毛好几下。
  除了父母，从来没有和别人有过如此亲密接触的雪狐僵了一瞬，然后迅速放松下来。
  还是那么温暖。小雪狐闭上了眼睛，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

  第二天，雪狐是被满屋子的香气唤醒的。
  它抽了抽鼻子，动物灵敏的嗅觉细胞告诉它，这里面有培根煎蛋的淡淡焦味，有刚采摘下的浆果特有的甜味，还有煮开的温牛奶……小狐狸仔细分辨了一下，其中一杯似乎还加了一点儿蜂蜜，香香甜甜的味道非常诱人。
  “你醒了？”青年轻快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察觉到小狐狸窸窸窣窣地摸索着想走过来。张佳乐赶紧又补了一句，“我还没弄好，等下再叫你。”
  “谢谢，昨天打扰了……”
  “多大点儿事情。”张佳乐脱下了围裙，一边说话一边把手上的盘子放下，怕小狐狸不知道位置，还特地握住它的爪爪放在了盘子边缘，顺便狠狠地吃了一把豆腐，“喏，这份是你的。”
  “谢……”
  “这有什么，顺手罢了。”张佳乐弹了弹它的鼻子。
  “唔！”
  “怎么？我弄疼你了？”张佳乐紧张起来。
  “没什么。”雪狐伸出爪子揉了揉鼻子。
  小雪狐岁数不算大，被族群护着没怎么接触过人类，所有对于这个种族的认识都来自族长长老们的描述。奸诈，狠毒，狡猾……几乎所有能被用上的贬义词语都被用在了人类身上，以至于小狐狸对人类的第一印象极其恶劣。如果不是连修行最深厚的大长老都无法取下这条带子，它也不会被迫来向人类求助。再加上来的路上困难重重，它好几次都差点儿被人类捉住，奔跑逃命间还能隐约地听到“剥皮卖钱”一类的语句，更是让它对人类的印象跌到了谷底。
  而张佳乐简直颠覆了它对人类的所有定义。原本在门外等了那么久，它的内心已经不报希望了。虽然嘴上骂骂咧咧的，青年还是给它开了门，并且丝毫没有指责它的意思，早上还给它备了一份早餐……小雪狐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悄悄地又揉了把鼻子。
  “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张佳乐嘴里塞着一大块培根，含糊不清地问着，“哦我说的是称呼，我知道妖怪的真名很重要，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我就是想知道怎么叫你。”他继续叉起一块煎蛋，“毕竟总不能你你你地叫吧，太没礼貌了。”
  “我……叫王杰希。”小雪狐说。
  “王杰希？”张佳乐喝了一口牛奶，顿了顿，“那我可以叫你杰希吗？不错啊，是自己起的？”说着他把特意装在小碗里的牛奶推向了雪狐，“不知道杰希喜欢什么口味，就没加东西，你要加点什么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拖着缱绻的尾音，经由张佳乐口中说出来就犹如情人在耳边呢喃。小狐狸抖了抖，埋头去舔舐碗里的牛奶:“不用了……刚好。”
  在刀叉磕碰的响声和张佳乐的旁敲侧击下，单纯的小狐狸很快把家底都交代了个遍。毛绒控盯着小狐狸一耸一耸的耳朵，内心悄悄地盘算着怎么把狐拐走。
  “那等你吃完我们再来说你这个带子的事情吧。”张佳乐向前一推盘子，“还有啊，你叫我张佳乐就成了，叫那一长串名字多别扭。啊……真不想洗盘子……”
  小狐狸赶紧咽下一口培根:“我可以……”
  “不用不用。”张佳乐摆摆手，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大堆符咒和法器，“你慢慢吃，我练练手。”
  于是雪狐乖乖地闭上了嘴。
  “哎，你说我要是写你的名字上去，会召唤出碰巧同名的妖怪吗？”写着写着，张佳乐突然玩心大发，一边说着一边用笔蘸了朱砂就要往符上画。
  “等等……？！”
  雪狐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道白光淹没了。
  “……咦？？？？”
  张佳乐目瞪口呆地看着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白发少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是我的真名……”雪狐这才补完刚刚没说完的话。
  张佳乐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呃。”过了半晌，青年才哀嚎，“我刚发现我用的是命契的纸！！！”
  “命契……？”
  “就是，怎么说，”由于事情实在是发生得始料未及，张佳乐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完全契约没法解除，单边解除你会死，就那种，很恶毒那种……不过现在似乎还能抢救……你等我一下！”
  “哦。”少年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被莫名其妙定下了契约的事情。毕竟之前一直在族群的庇护下生活，随心所欲惯了，对此没有任何概念。他只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抱住自己的人。
  正在抓狂的青年有着一头棕发，稍稍有些偏长的尾端用发带随意地绑了起来，软软地搭在肩上。他的眼睛是很温暖的蜂蜜色，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傍晚的太阳，柔和又美丽。而青年的气息却和外貌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比起过于温和的外表，张佳乐的气息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张扬。在妖怪们的眼中，人类其实长得都差不多，能用来分辨的明显特征就是发色和眼睛。但比起费劲地记住这些东西，大多数妖怪明显更喜欢用气息去区分人类。毕竟无论外貌有多大的变化，气息总是不会变的。
  果然没变啊。小狐狸暗暗地想道。
  “这个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张佳乐抓耳挠腮，“对了，杰希你……”
  “嗯？”
  “叮铃――”
  雪狐疑惑的鼻音还没落下，他的脖子上就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巧的铃铛，随着胸口呼吸的频率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张佳乐盯着那个铃铛，目光炽热得能把它融化。
  “这就是完全契约？”小狐狸根本没意识到危险。他好奇地拨弄了一下，铃铛立即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啊。”张佳乐继续呆滞。
  “这个也是？”
  终于回过神来的张佳乐随着王杰希抬起的腿往下看，一枚点缀着银铃的赤红色圆环赫然出现在了少年的脚踝上，和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不……”张佳乐捂住了眼睛。
  虽然他刚刚还在盘算怎么把小狐狸拐回家，但这种粗暴的办法显然不在张佳乐的考量之内。
  刚刚到底是从哪儿摸的这么高级的符咒……居然直接就把只有真名还没得到同意的妖怪给收了……还收的这么彻底……连解除都解除不了……张佳乐猛然想起来什么，刷地展开了被攥成一团的符咒。
  符纸顶端的一个火焰图纹很是微妙地构成了类似于人的脸，表情似乎是……嘲讽？
  “叶修！！！！！！又是你搞出来的玩意！！”
  张佳乐愤怒的咆哮响彻天际。

  张佳乐连碗都来不及洗，带着小雪狐就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
  “啊？那玩意我随手画来玩的，还真能起效啊？”
  无时无刻都在叼着烟简直让人怀疑他是香烟精的男人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连眼神都不屑于给张佳乐一个。
  “你你你……”张佳乐差点被他气死，“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养着呗。”叶修终于舍得抬起头来，瞅了跟在张佳乐身后安安静静站着的少年，“哟，还是只没成年的小雪狐。”叶修的目光从少年毛茸茸的耳朵一直扫到光裸的脚踝，咂了咂嘴，“长得挺符合你口味的嘛。”
  “去去去，怎么说话的呢！”张佳乐赶紧捂住了小雪狐的耳朵，后来想了想觉得不对，还是蹲下来握住了小孩的手说:“杰希啊，我有点事要和这个变态大叔说，你先在外面等着哈，千万别乱跑！”
“嗯。”小雪狐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
  “什么事啊，哥忙着呢。”叶修弹了弹烟灰。
  “还能什么事！”张佳乐随手拉了张凳子，还嫌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那契约怎么解除？拐卖幼妖这种事情我还不屑于干。”
  “你转性啦？”叶修惊讶地看着他，“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儿老底，你敢说发现是我写的符纸的时候没有庆幸过？”
  “对不起啊，还真没有。”张佳乐没好气地说。
  “也对，你那时候注意力都全在小孩儿大腿上了吧。”叶修的语气非常肯定。
  “滚滚滚。”张佳乐翻了个白眼。
  “你看看，你那龌龊心思就全都暴露出来了。”叶修装模作样地摇头，“我滚了就没人帮你解除契约了，你就可以把小家伙藏家里了对不，啧啧啧，变态。”
  张佳乐的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
  不过老实说，看到金黄铃铛上刻着的自己名字的时候，张佳乐的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小雀跃的。
  毕竟作为一个大龄单身的文艺男青年，张佳乐对于来一段轰轰烈烈的人妖恋还是很感兴趣的。并且这个妖还尤其合自己的胃口，能萌能美，实在是居家旅行，恋爱结婚的必备妖选。
  “我看你那一脸恶心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叶修打了个响指，“回魂了回魂了，你鼻血流出来了。”
  “哪里？”张佳乐一个激灵，赶紧抹了抹鼻子，才发现自己被耍了，“叶修！”
  “哎，老实说，那个玩意我是能解，”叶修无视了张佳乐一脸复杂的表情，继续说道，“不过很有可能会毁了他。小家伙挺有天分，运气好的话再修个三四百年大概就能重新塑个人形出来吧。”
  “三四百年啊……”张佳乐沉默了。
  无论是哪种妖怪，要修炼出人形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比起动辄上千上万年的草木精怪，兽妖化形的速度算是很快的了，不过那也需要上百年才能做到。
  王杰希天分很好，这点从他的人形上就能看出来。少年的外貌几乎没有瑕疵，五官清秀端正，就是其中一只眼睛被白色的丝带蒙住，看不大真切。张佳乐也曾询问过，但小狐狸既不清楚带子是怎么弄上去的，也不知道到底它到底有什么作用。在确定了人形的时候是可以透过带子看见之后，张佳乐也就不纠结了，直接牵着小狐狸到了叶修这儿。
  透过叶修办公室的单向玻璃门，可以看到小狐狸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晃着腿，苏沐橙和陈果唐柔几个女生围着他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应该是问皮肤保养之类的吧？毕竟女生们的在意点都差不多。张佳乐无意识地卷着发尾的几根头发把玩，心思又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而且，你真的觉得有那么厉害的符咒能让一个妖怪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吗？”叶修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既然他愿意告诉你真名，那就说明他真的是很信任你。”
  “他还小……”张佳乐说了一半，突然住了嘴。
  是啊，无论是多年幼的妖怪，从有神智的那一天起，就会被大妖怪耳提面命千万不能把真名告诉别人，它在妖怪们的脑海中自然浮现，咎关性命，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知晓。
  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小雪狐这么相信他呢？
  “大概又是你上辈子那些乱七八糟事吧。”叶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估计又是什么‘迷路精怪雪夜遇险，落魄书生出手相救’的老套故事吧，沐橙这段日子迷得不行，天天在我耳旁唠叨。”
  呃，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么那晚自己做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也就可以解释了……张佳乐摸了摸脑袋。这大概就是缘分？回去得好好问问小家伙。
  “回去吗？”
  见到张佳乐推门出来，小雪狐很自觉地迎了上去，拽住他的袖子
  “这么快就回去啦？”苏沐橙有些可惜地说，“我还没听完呢。”
  “嗯，叶修也没办法解除，我回去再想想办法吧。”张佳乐有点儿心不在焉。叶修的话他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一直没往深处的想。毕竟茫茫人海，要重新相遇，谈何容易？即使是求了有能力的大妖怪帮忙，没点代价也是下不来的。小家伙四肢齐全能跑能跳，张佳乐醒来之后也悄悄给它卜了一卦，圆圆满满命数无异，也不像是用命换过什么的样子。
  回去之后，好好和它谈谈吧。张佳乐这才察觉到违和。在小雪狐身边，仿佛一切的烦恼都消失不了一般。放任自己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妖怪面前毫无防备地入睡可不是他的风格。
  ……虽然对未成年下手也不是。

  “你……之前认识我？”张佳乐关上了门。
  “果然被发现了啊。”小雪狐一脸的理所当然，“不好看吗？我记得你还挺喜欢这样的。”
  “……居然不再坚持一下吗？”张佳乐吐槽。
  “你都会知道的，不过是早点还是迟点的区别罢了。”被识破了身份的雪狐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到了沙发上，颇有兴致地摆弄着颈边的铃铛。
  “……似乎也没错。”张佳乐噎了一下。
  “真的不好看吗？”王杰希站起来甩了甩袖子，还特地转了个圈儿。
  大红色的短款和服，下摆仅能勉强遮住屁股，露出了两条纤细笔直的双腿。和耳朵一样柔软的尾巴从衣服的下摆钻出，拱起一个令人遐想的弧度。脚踝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叮铃叮铃的响声，更添一份情色。
  天，眼睛要瞎了。张佳乐痛苦地捂住鼻子，防止自己的鼻血喷涌而出。
  “百花缭乱大人，”小雪狐把玩着一边的带子，“您的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张佳乐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的窘态全都被王杰希尽收眼底，噎了一下。
  “那带子呢？是你为了找我的借口？”张佳乐试图转移话题掩盖自己的窘迫。
  “……这是你给我的。”王杰希看着他的双眼，“只有你知道怎么解下来。”
  “我怎么可能知……”
  “你知道的。”王杰希说。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冷漠，仿佛之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小狐狸只是假象。“这是你亲手给我系上的。”

  “哟，小家伙是迷路了吗？”青年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要不要跟我回去？”
  “不要。”小雪狐的声音脆生生的，“族长说过，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
  “还是只小妖怪啊。”青年对于一只狐狸开口讲话这件事显得一点儿也不惊讶。他不顾小狐狸的挣扎，强行抱起了它:“这不是走，你看，你双脚没有接触到地面，怎么能叫走呢？”
  “对哦。”小狐狸歪了歪头，居然乖乖地停止了挣扎。
  还是只涉世未深的小狐狸啊。青年抚摸着它的脊背，力度是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
  “好了！”
  青年上下仔细端详了许久，显然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白色的丝带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雪狐受伤的左眼，还恶趣味地在耳朵附近打了个巨大的蝴蝶结，把雪狐本来就不大的脸衬得愈发小巧。
  “……”雪狐扒拉了一下，发现居然扯不掉。
  “就是为了防止你把它弄掉。”青年得意洋洋地说。
 
  “啊，只要再换一次药就差不多了。”青年使劲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后天就能把带子拆掉了，我这两天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现在就拆掉不行吗？”虽然已经过了好几个月，雪狐似乎还是不太习惯视野缺少了一半的感觉。他眯着眼睛看专心为他换药的青年，有些烦躁地摇着尾巴。
  “当然不行，万一感染了怎么办？”青年理直气壮地说。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青年已经完全摸透了雪狐的脾气。小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派，只坚持他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并且他的思路非常奇特，常常能拐到看起来毫无联系但是又有那么点关系的地方上去。最开始和雪狐聊天的时候青年常常跟不上雪狐的思路，不过后来说得多了，青年也摸索出了一套办法，那就是随便说，反正最后雪狐总能神奇地把话题拐回原来的轨道上。
  “我是妖怪，放着不管也没关系的。”雪狐被重新裹了个严严实实，趴在地上不想动。
  “你就再忍两天呗。糟糕。”青年看了看窗外，“我得走了，不然得被骂死。吃的我都放那儿了，你先对付两天。我走了啊！”
  “不送。”雪狐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他没想到的是，这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那晚你说你看不见的时候我就已经奇怪了。”张佳乐笑笑，“一路那么远过来，眼睛又看不见，怎么可能一点儿灰都没粘上？”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王杰希说。张佳乐这才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尖牙，耳朵也会有规律地前后扇动。“虽然知道有问题，却还是会坚持。”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嘛。”张佳乐自嘲地摸摸鼻子。
  “如果硬要取的话，也不是不行。”王杰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不停地戳着脖颈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吵得不行，“不过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是吗。”张佳乐有点不知道还怎么接下去。
  “当然，都好几百年了。”王杰希说，“三百？四百？还是五百年？妖怪没有时间的概念，等到我发现你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木头的窗柩都腐朽得差不多了。”
  那是挺没有时间概念的。张佳乐吐槽。
  “最开始我没法把带子取下来，族长也不行。”王杰希开始梳理尾巴上的毛，“虽然它对日常生活没有什么阻碍，但是战斗的时候还是很碍事的。族长让我去找你，把它拿掉，所以这几百年我一直在找你。”
  听上去自己挺渣的啊……张佳乐低头。
  “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类还是挺难的。我用一点小代价，打听到了你转生的地点，和怎样暂时取下带子。”王杰希轻描淡写地说。
  “代价……”张佳乐猛地抬头，“是，视力吗？”
  “对。”王杰希耸肩，“不过只是十二个时辰的视力缺失，从找到你的那一刻开始算。你在门后和我对话的时候我确实是看不见的，所以我没有骗你。”
  “那……你的左眼怎么样了？”
  “太久没用，有点看不太清了。”王杰希掀开遮挡的布料，“喏。”
  隐藏在白丝带下的左眼瞳孔是和右眼完全不同的果绿色，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射，那只眼睛正在不自然地眨着，眼眶很快就蓄满了泪水。
  张佳乐赶紧用手遮住了他的左眼。
  “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什么事。”雪狐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他，“就是个念想而已，你不必自责。”
  “……”
  “我还挺喜欢这个铃铛的。”王杰希说。
  “……嗯。”
  “所以可以留着。”
  “……哈？”
END